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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三歲老公今年長大兩歲

三歲那年,他被奶媽一家四人性侵,噩夢整整持續了三年。而他選擇埋葬這段不堪的回憶,直到34歲那年,埋藏多年的回憶襲來,他成了三歲的孩子,困在那段似乎醒不來的噩夢裡……任何一個受傷的人,都有機會得到幸福,只要有愛陪伴,勇敢面對。
我的三歲老公今年長大兩歲

 

「三歲那年,奶媽一家四口性侵了我。整整三年,如同禁臠。」曾經他想吶喊,卻沒有聲音。潘朵拉的盒子一打開,埋藏多年不願面對的痛苦回憶如惡火襲來,

他癱軟在地,退回到三歲的自己,脆弱、敏感、被恐懼與不安籠罩罩……

回憶的碎片如此鋒利,我們如何縫合傷口,又如何療癒?

 

 

活下去,不要忘記

很多人都說,結婚後,老公變了另外一個人,他之前不是這樣的。當時我沒辦法體會,直到婚後第六年,潔晧終於準備好,成為第二代老公。我來不及道別,也來不及準備,我認識的潔晧在一個晚上後,就不見了。

潔晧等待這一刻三十年了。這是他對三歲的自己所許下的承諾:「活下去,不要忘記。我希望有人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情。」潔晧當時三十四歲,隱藏在回憶深處的潘朵拉盒子打開了,童年一切被遺棄、虐待、性侵的回憶,一夜後變得歷歷在目。我們的生活也自此不再回復過去的平靜安逸。

無法出門是我們生活的第一個大改變。出門對當時的潔晧而言,實在太可怕了。因為在街上,你無法控制會遇見什麼人,聽見什麼聲音。

男人是可怕的,因為太像三十年前說要殺死潔晧的奶爸。

女人是可怕的,因為太像三十年前跟她先生一起性侵潔晧的奶媽。

青少年是可怕的,因為太像把精液給小潔晧喝,還強迫潔晧為他口交的小哥哥。

少女是可怕的,因為太像小姊姊。小姊姊的溫柔是一種計謀,會讓天真無知的幼兒自願為她口交。

幼兒的身影和聲音,會讓潔晧全身僵呆,無法動彈:「我被虐待時,就像這個孩子那麼小嗎?」眼神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接觸,街頭上所有人都變成梅杜莎,只要不小心與他們的眼睛對上,潔晧便會在原地石化。

我們只能窩在家。潔晧會躲在他的安全角落,用被子把自己包得緊緊,只露出小小的眼睛,在房間的暗處看著我。記得不要跟他直視,要不然對上眼的一剎那,他會再次躲起來。

 

 

回到三歲的二代老公

三歲的老公不會帶來任何麻煩,是生活的好夥伴。讓我困擾的是他不多說話。我想知道他的需求,我在意他的感受,但大多時間他只是靜靜地待在我身旁。這像是一場考驗,我要有耐心。要理解三歲老公的需求和感受不容易,眼前的他被恐懼與不安籠罩,他時時刻刻都小心翼翼,觀看著我的反應。兩人過往的互動經驗變得沒有參考價值,這是一個新的世界。潔晧像是在重新認識自己的感受,辨認自己的需求。

在這個重新啟動的歷程,第二代老公沒有笑容,沒有胃口,也沒有行動力,整個人被掏空無法再支撐自己。潔晧連續多天沒力氣起床,也沒吃多少東西。我感到恐懼與迷茫,以前的潔晧在哪裡?

我不知道家有三歲老公的生活要維持多久。三歲小孩兩年後會變五歲,但沒人能預計三歲老公明天是幾歲。無法預測的未來讓人不安,不過無論潔晧幾歲,我還是希望他能吃好睡好,而且我永遠愛他。

我擔心他對吃失去欲望,輕輕問他:「有想吃的東西嗎?」潔晧用遲疑的眼神看著我,久久沒說話。我知道要慢慢等待,眼睛不能看著他,要不然他會有壓力。時間慢慢過去,我的提問漸漸在空氣中消失無蹤。我正猶豫是否要再問一次,潔晧小聲地說:「我想吃冰淇淋。」

潔晧像一個小孩看著我,深怕我會拒絕他。我心裡不捨,回想著我們一起生活的六年,我因擔心他氣喘復發,常常不鼓勵他吃冰淇淋。我不想讓潔晧再次感到匱乏,當下立即把氣喘藥放在包包,一起出門吃冰淇淋。

冰淇淋自此成為我們生活中最神聖的食物。為了冰淇淋,三歲老公總會願意出門走走,而且三歲老公乖巧有禮,永遠只挑選最便宜的冰淇淋。雖然冰淇淋配氣喘藥好像不太對,但只要潔晧還對存活有所期待,那就不要計較太多。我們心裡也清楚,冰淇淋不能減輕潔晧在面對的痛苦,但在復原的路上能有一絲安慰,至今我依然對冰淇淋心懷感激。

 

 

緊緊擁抱,一起走過所有脆弱與寂寞

童年的創傷回憶曾把潔晧壓垮,但我知道他每天都很努力跟內在的三歲小孩對話。我們搬到偏遠的山上,離開眾人的眼睛。新家的螞蟻、菜蟲、蝴蝶成為三歲潔晧的新夥伴。潔晧會為蟲蟲拍大頭照,讚嘆牠們的表情精緻多變。他會跟蹤螞蟻,並放黃糖在牠們回家的路上,祝福牠們的小孩平安長大。潔晧有時徹夜未眠,等待蝴蝶孵化。蝴蝶也認得潔晧的溫柔,來回飛到潔晧手上,久久才開始遠行。動物的眼睛,也給潔晧很多安慰,我們有時出門就是為了尋找一貓一狗。

眼前的三歲老公,依然是我認識的潔晧,對世界溫柔善良,就像三歲的孩子一樣。年幼的他被殘酷的世界遺棄,過去累積的哀傷與寂寞,從來沒有好好得到安慰。受傷的靈魂被放逐在三十年前某個黑暗的角落,沒有機會被好好愛過。我每天起來,都會好奇老公今天幾歲,有時是三歲,有時是五歲,有時是三十五歲。無論老公今天幾歲,我都會緊緊擁抱眼前這位從沒被好好愛過的孩子,一起走過所有脆弱與寂寞。

 

 

任何一個受傷的人,都可以得到幸福

看清自己是件不容易的事。直到我公開說出自己的童年性侵經歷時,我已經三十四歲了。中間發生了很多事。公開之後,我才能理解到,有很多人跟我有一樣的經歷和感受,而且不是少數的人,是社會中潛在相當多人數的一群人。

過去傷痛將我與所有人隔開。現在因為理解傷痛,我和所有人連結。我想要相信,我們都可以得到幸福。

人生困難的是不講道理的事一項項飛過來。生存不講道理、戰爭不講道理、死亡不講道理。不過我覺得美麗的,是人願意付出自己微小的生命,去營造一段共同的關係,在這樣的關係裡,共同面對這個殘酷的環境。因為有這樣的關係,所以人有活下去的意願。

愛是守護,亦是空缺。終有一天這份愛也會隨著生命逝去,留下來的人感覺到一份永遠無法彌補的空洞。在空氣中,我感覺到你;在雨中,我感覺到你;在幸福中,我感覺到你。在一切之中,我感覺到你。在深刻體會永恆的斷裂之後,我們重新體會到,這個世界是無盡的連結。在空缺中,亦有愛和連結。只要你願意,你就會看見愛。只要你願意,你就會感受到愛。而讓這份連結繼續傳遞下去的,是我們的信念與選擇。

 

摘自寶瓶文化《遠方有哀傷,此地有我──從性侵受害者到倖存者,一段陪伴者同行的創傷療癒之路》

作者/陳潔晧、徐思寧

圖文提供/寶瓶文化

整理/Eden

照片/Photo AC(※人物與文章主題無關,照片為情境示意圖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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